文、視頻/羊城晚報全媒體記者 胡廣欣；實習生 餘融
圖/主辦方提供、微博
喊着“萬物皆可說唱”的口號，B站音樂綜藝節目《說唱新世代》再次打破了說唱與普通人之間的高牆。這檔節目讓很多人認識到，說唱並不意味着“freestyle”“hook”“battle”“diss”之類的專業術語，說唱最大的魅力是說真話。就像《說唱新世代》導演嚴敏在節目中所說，“說唱的本質就是發聲”，節目裏，年輕選手們把滿腔的表達欲以說唱形式呈現於人前。這檔節目在今年8月開播，豆瓣評分從8.9分開始一路上揚，目前評分爲9.3分。最終，來自北京的20歲說唱歌手懶惰在在比賽中奪冠。
總決賽上，懶惰表演了原創作品《是我》，這首歌的最後一句是：“真以爲我是來拿冠軍的嗎？我是來改命的！”
“改命”這詞不算誇張。在參加《說唱新世代》之前，懶惰還跟朋友推着小車在街邊賣烤魷魚。他從不掩飾自己的草根出身和坎坷經歷，反而把它們寫進歌裏：母親早逝、拿過低保、家裏一度債臺高築……“不甘”成爲他創作和表演的原動力，在他的說唱裏，苦痛以一種激烈而直接的方式表達出來，成就了他獨特的風格。
總決賽播出半個月後，由節目出道選手組成的新廠牌W8VES在廣州舉行了首次線下直播活動。羊城晚報與懶惰做了一次專訪，這次專訪以他的一句“一切都正在往好的方向發展”開始。
“我現在已經慢慢不在乎別人的評價了”
《說唱新世代》結束後，懶惰的工作就沒有停過：演出、拍雜誌、錄團綜、參加廠牌活動……他算了算，從節目結束到11月中旬，留在北京的日子只有4天，甚至還沒來得及從之前500元租住的出租屋中搬走：“從節目錄完開始我就一直在上海，回北京也就待那麼幾天，然後又要走，跑各種地方。等這些事情忙完之後，回去肯定要搬家了。”他坦言經濟狀況正在好轉：“廠牌對我非常友好，但我們不能一口吃成一個胖子嘛。總體來說還是不錯的，我過得比之前好很多。除了經濟狀況之外，我也要注重提升自己的音樂，這樣纔能有更長久的發展。”
但這個冠軍頭銜對懶惰的意義絕對不止“改善生活”那麼簡單。在節目裏、在作品裏，他直言自己是個自卑的人，但他偏偏又是一個“問題選手”：當隊長時面臨沒人選他的尷尬；表演曾被批評太“技術流”“沒內容”；最大的爭議出現在第三輪，他唱了一首寫給媽媽的歌《Mom Pray for Me》，網上卻有人指責他“賣慘”。他說：“挺委屈的，我把最深的傷疤揭開給你看，你卻覺得我是在賣慘，還有人性嗎？”
懶惰八歲的時候，母親因病去世。這首歌第一段講的是母親從生病到離開的過程，第二段則是懶惰想對母親說的話：“我想告訴她，我現在過得很好，不用爲我而擔心。”第一段在參加節目前已經寫好，第二段則是在錄製期間寫完的。懶惰說：“我之前一直沒寫，是因爲覺得自己過得不好，不應該讓媽媽知道；現在我的生活變好了，希望她能感到欣慰。當時怕自己後面會被淘汰，覺得是時候把這首歌唱出來。”
談及《Mom Pray for Me》引發的爭議，懶惰說：“其實很多媒體採訪時問過我這個問題，那時候我都說覺得挺不高興的。但現在我已經慢慢不在乎別人怎麼評價我了。”他坦言曾經質疑自己，但現在決定挺起腰桿，把冠軍作爲自信的底氣：“雖然我不是節目裏流量最高的、粉絲最多的，但我就是拿了冠軍。而且我才20歲。你們20歲的時候做到了什麼？”
“爸爸總跟我說‘淘汰了沒關係，有老爹在’”
兩年前，懶惰曾經發過一條微博：“What is real underground？”（“什麼是真正的“地下”？）配圖是他以前的家，一間在北京城郊的破舊平房。
懶惰是苦孩子出身：小時候，家裏因爲母親的病而欠了不少債，他曾經寄宿在親戚家，嚐盡無數人情冷暖。母親去世後，有些親戚跟他們斷絕來往。
這些年來，他與父親相依爲命。懶惰說父親是個幽默的人，但平時總是很少誇他：“他知道我是那種一誇就容易飄的人，當他說‘挺好的’‘不錯’的時候，其實就是在誇我了。”懶惰參加《說唱新世代》之後，父親特地下載了視頻app，把節目一期不落地看完了。父親工作的地方沒有wifi，他便用流量看完兩三個小時的節目，爲此也沒少跟懶惰“抱怨”流量費經常超標。懶惰笑言：“應該花了挺多錢的。”
父親以往一直反對懶惰做音樂，但懶惰說，參加節目後的這段日子，“是我有記憶以來爸爸最開心的時候”。在節目錄制的這幾個月裏，父親時常在電話中給懶惰打氣：“他跟我說‘淘汰了沒關係，還有老爹在’，他也沒想到我能走到最後。”
每一次看完懶惰在節目裏的表演，父親都會在微信給他發幾句簡短的點評，唯獨《Mom Pray for Me》沒有得到父親的評論。比賽結束後，在北京停留的那短短四天裏，他跟父親吃了一頓飯：“我問他聽了這首歌嗎？他說聽了。我又問他爲什麼沒回我，其實我知道他那個時候在哭。所以我覺得，他最喜歡的應該是這首歌。”
“爲什麼不幸的人是我？我想擊垮這道屏障”
父親之前反對懶惰做音樂的原因很簡單：“他覺得我是一個普通人家的孩子，又沒專門學音樂，我是不可能成功的。他認爲這個圈子需要家庭背景，或者有厚實的經濟基礎。”
近年，國內許多嶄露頭角的年輕音樂人大多有着優渥的家庭背景，足以讓他們從小學習音樂、到海外留學，練就紮實的基本功和具備國際化視野。懶惰的確是一個異數。除了天賦之外，“真誠”是他最大的武器。到現在爲止，他寫的幾乎都是他自己：《和我一樣》《K.M.N》寫不顧父親反對堅持做說唱的感受、《Mom Pray for Me》寫他想對母親說的話、《是我》回擊比賽期間遭遇的非議……“不甘”是他創作的動力：“我也不指望含着金鑰匙出生，只是希望能夠跟大家一樣擁有一個幸福的家庭，可是後來爲什麼會變成那樣？爲什麼不幸的人是我？我想擊垮這道屏障，想靠自己去改變一些事情。”
在《說唱新世代》奪冠之後，懶惰的生活發生了巨大的改變。他坦言現在還不太習慣：“妝發老師會給我擦汗，或者試衣服的時候給我穿鞋什麼的，這時候我就會很尷尬，因爲我特別不愛麻煩別人，我就會說我自己來。”這次來廣州，主辦方安排了一個挺不錯的酒店，懶惰特地跟父親打了一個視頻電話，“跟他炫耀了一番”。
艱難的童年和青春期爲懶惰提供了創作的動力和靈感，當生活終於步入正軌之後，他要爲什麼而創作？懶惰說，他還是喜歡寫自己的故事：“因爲這是我親身經歷的事情，也不會有版權問題。以後可能會寫一些有意思的事情，比如逛街、喝酒等。但我其實也很想去爲一些事寫歌，只是目前心有餘而力不足。我覺得在爲一件事情發聲的時候，首先得有這個能力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