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親忙活起來，趕快生火添水煮羊腿。小羊腿煮爛，撈出放進瓦盆裏。母親笑着叫我們弟兄三個過來幫忙。瓦盆裏散發出濃郁的肉香，三個像饞貓一樣的孩子圍了上去。
母親洗淨了手，開始撕羊腿，撕一塊填在這個嘴裏，再撕一塊塞進那個嘴裏，像鳥媽媽喂她的一窩小鳥一樣。
轉瞬間，一條小羊腿，只剩下半盆骨頭。母親反而笑着埋怨父親，買的羊腿太瘦，拆不出肉來。
幾十年過去了，吃過的那些山珍海味都已忘卻，唯獨這次手抓羊肉，記憶猶新，恍若昨日。
白天鵝把撕碎的綠葉，撒在清澈的湖水裏……
母親把撕下的羊肉，送進張開的小嘴裏……
鳥類和人類的母愛，竟然如此相同。
我沉浸在一片湖光山色中。
那是北方的湖。湖水清澈，蘆葦茂密，一羣羣羽毛潔白、神態安詳的白天鵝遊弋其中，勝似閒庭信步。
看到過白天鵝孵蛋的艱辛：巢，簡陋而隱蔽，蛋，潔白而光潤，白天鵝臥於其上，風雨不改容，冷熱不變色。那姿態安詳而又虔誠，莊嚴而又神聖。
堅守信念，肩負使命，含辛茹苦，晝夜兼程。溫暖與溫情終於擊破了圓滑與堅硬。一隻只小白天鵝破殼而出，那美妙的雛音，宛若天籟。
最讓人感動的是白天鵝率領小兒女們進湖試遊、覓食的情景：遊在前面的母親，用它那被稱作喙的嘴，撕下一片搖曳在高處的葦葉，自己不吃，卻把它撒在湖水裏，綠色的碎葉漂浮在水面上，讓跟上來的小兒女們輕而易舉地進食。
那不斷向湖水撒下綠葉的神態，那嘰嘰喳喳爭搶綠葉的歡快，使人久久難以忘懷。
這讓我想起童年時難以忘懷的一件事。
我的故鄉在黃河故道邊，父母親都是普通的農民，十歲時我已有兩個弟弟，一家五口生活清苦，溫飽不足，十天半月聞不到葷腥。一天，父親笑着從外邊提着一條小羊腿回家，叫母親煮煮，喝頓羊肉湯。
全家一片歡騰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