逃吧！李誕

作者 | 天雅

責編 | 五花鹿

今年大家的難，真的是隨處可見。

最近看李誕的《脫口秀大會》，在偶爾歡笑之餘，更多的感受卻是艱難。

年初受疫情的影響，整個行業的線下演出都停滯下來。加上這大半年公司頻頻出事，與池子對簿公堂，招牌藝人入獄、思文和程璐離婚……

如今，爲了節目效果，節目組採用了更殘酷的淘汰制，讓人看到了更艱難的一面。

就拿程璐來說，他已經是第二次拿自己離婚的事情說段子了。

表面上看效果還不錯，大部分觀衆都被逗笑了。

但講完以後，領笑員楊天真忍不住感慨一句：

“脫口秀演員真的很敬業，敬業到沒有人性。”

程璐迴應道，他認爲自己的義務是給觀衆帶來快樂，所以只能默默把悲傷留給自己。

聽完這句話，我的心裏突然有一種說不出的沉重。

最近一期PK賽中，老牌藝人王建國意外被淘汰了。

站在舞臺上，他情緒有些低落，欲言又止：

“如果硬求你們復活我，會不會顯得很不好看？我也爲公司流過血，有功勞，也有苦勞……”

但很快，他又轉移話題，向觀衆道歉：“我應該講逗觀衆笑的話，我自己在這裏瞎表達什麼！對不起。”

最後三位導師復活了他，但他依然一臉憂傷：

“一切讓我覺得無地自容。”

看着他們在臺上臺下努力掙扎的樣子，像極了現實生活中在人前人後艱難生存的我們。

2020年，在疫情的陰霾下，許多企業紛紛倒閉，大多數人都籠罩在壓抑、緊張、不快樂的氛圍中。

加上社會黑暗事件接二連三地上演，小學生自殺事件，杭州殺妻案件……讓人陷入恐慌和絕望。

也難怪，最近這段時間看節目，明明屏幕裏的演員們在很努力搞笑，但我們卻很少真正笑得開懷。

並不是因爲他們表演得不好，而是因爲在我們各自的面具背後，都藏着一副悲傷的面孔。

這份悲傷，已經不僅是那種大哭的傷心。

而是一種隱性的、瀰漫的、無力面對生活的難過。

這份悲傷，來源於目前我們共同面臨着的艱辛與壓力。

而這大半年來，我也看到了每個普通人是如何用自己的方式去度過悲傷。

逃避——是這大半年許多普通人的常態。

前段時間跟朋友閒聊，她說：

“每天下班回到家，我什麼都不想幹，只想打開手機刷視頻和看劇，一看就是好幾個小時。”

“是因爲無聊嗎？”我問道。

“那倒不是。”她回答：“就是很享受這種感覺，沉浸在劇情的世界裏，大腦放空，感覺在那一刻整個世界都被隔離在外，時間也跟着靜止了。”

最近她工作非常不順利，領導給了特別多的目標，加上下屬離職缺人手，她整個人處於忙碌而抑鬱的狀態。

每天回到家，只要安靜下來，她就會陷入恐慌和煩惱，對未來的一切充滿悲觀。

於是刷手機，看着視頻裏熱鬧的快樂場景，反而成了她逃避悲傷的方式。

這也是許多人的常態。

當現實過於無力的時候，我們會忍不住逃到其他地方，把那些無力的想法驅逐開來。

雖然知道最後還是要回去面對現實。

但在悲傷的時候，人有時就是需要一些空間、一些娛樂，來讓自己躲一躲。

我自己最近好像也是這樣子。

每天結束工作，從喧譁的世界回到家裏，就習慣性地鑽進各種綜藝節目，雖然經常會吐槽節目的無聊，但又會忍不住沉浸其中，無法自拔。

外面的世界越不堪，我們就越沉迷於躲進虛幻的世界裏，企圖從中獲得一絲放鬆與快樂。

然後洗澡熬夜睡覺，直到第二天再去面對現實。

當陷入瀰漫式的悲傷，逃避是常態；

而當悲傷過於劇烈時，用其它更激烈的情緒（焦慮、憤怒）來與它對抗，也是一種暫時的解脫。

就像我們平時所見的，心情不好的人，更容易動怒。

我的室友木子，就是這樣。

這半年來木子一直跟男朋友斷斷續續地在鬧矛盾，生活過得一團糟。直到上個月，兩人終於分手。

沒想到，剛過幾天，她就入職了一家創業型教育機構，天天早出晚歸，忙得焦頭爛額。

這個月，她又給自己報名了爲期兩年半的學習課程，一股雄心壯志。

但儘管她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滿滿的，我還是能感覺到，她的狀態並不好，常常心不在焉，攻擊性極強。

在新的公司，她與主管相處得很不愉快，因爲不服主管的理念，常常起衝突。

在生活裏，她經常和不同的人吵架，例如隔壁裝修的工人、打電話過來的父母，還有多年的好友。

和她一起生活，我感覺她就像個行走的汽油瓶，不時就爆炸。

直到前天晚上，她聊着天忍不住哭訴，我纔看到了她脆弱的一面。

多年前父親去世，同時被相戀10年的男友劈腿，她經受不住打擊，曾兩度嘗試自殺，但都被家人救了。

在沉重的悲傷面前，能活下來，已是不易。直到現在，她依然很敏感，常常會因爲一些小事陷入情緒混亂。

這次的分手對她而言，無疑又是一次巨大的打擊。

她的悲痛太強烈了，每每想起分手都無法自拔地陷進去。於是她把自己安排得很忙，讓自己無暇顧及它。

可內心壓抑的情緒還在，一旦受到外界刺激，她更容易反應激烈，一點就着。

同時這種激烈的情緒，也幫她釋放了一些壓抑已久的委屈和不滿，轉移對分手情緒的注意力。

用憤怒對抗悲傷，其實就是一種速效止痛劑。

這個方法也許並不明朗，但對於一些遍體鱗傷的人來說，也許是唯一能做的自我保護了。

細細想來，在殘酷的悲傷世界裏，有的人選擇了躲避，有的人選擇了對抗。

但本質都一樣，就是在自己無法坦然面對悲傷的時候，需要先喘口氣，暫時不去面對。

然而，當下與悲傷的感覺分開，並不意味着，它從此就不復存在了。

前段時間，閨蜜小玲就被這些悲傷“找上門”了。

三年前，她從一家大型公司離職以後，滿世界去旅行，然後聯合一些外國朋友創辦起了線上英語口語培訓，做得順風順水，生活很是不錯。

今年因爲疫情她很少外出，生活一片安寧。

可這時，她卻開始做一些特別傷感的夢，比如親人去世，被渣男劈腿等。

印象最深刻的是，有一次夢到奶奶身體很虛弱，幾乎動不了，她在一旁看着很難受。

夢醒之後，她清醒地意識到奶奶已去世5年，可還是忍不住哭了一個晚上。

對此她很困惑。

直到後來參加了一次冥想體驗，她才找到了答案。

當時她在冥想過程中，又重複了做夢時悲傷流淚的狀態。她請教老師，老師平靜地說：

你也許是在表達過去一系列未完成的情緒。

“那我應該怎麼做呢？”

“什麼都不用做，靜靜坐在那裏，感受它，體驗它。”

於是小玲試着每天留下一些時間去感受情緒，有時感到莫名的悲傷，有時又是憤怒，讓人捉摸不透。

但當她充分感受之後，她反而有了釋然的感覺，那些關於悲傷的夢境，也慢慢消失了。

她意識到，自己以前的悲傷終於流動了出來。

的確，這些年來她一直陷入現實的艱難：

與男友創業失敗，負債累累，而後對方劈腿，兩人分手。在生命中最低谷的時候，她一個人來到陌生的城市，入職一家公司，從底層的業務員做起。

5年前，奶奶去世的時候，她剛剛在公司升爲銷售經理，有了新任務，於是只能匆忙回家參加葬禮，隔天一早又趕回公司，再到之後的創業，一路停不下來。

而直到今年，她纔有機會沉靜下來，觸碰內心。

於是這時，潛意識的悲傷浮現，把她引領到了過去。她也藉着這次機會，讓那些未完成的情緒流淌出來。

這也是我們大部分人應對悲傷的終極走向。

也許會在悲傷發生的那一刻，用各種方式試圖逃避、對抗和掩蓋它，無非是爲了當下能不被巨大的情緒吞沒，暫保自身周全。

而直到歲月沉澱，某個時刻驀然回首，纔有了面對它、表達它的勇氣和力量。

寫在最後

面對生活的不容易，以及無處安放的悲傷，每個人都有自己當下最適合的應對方式，這並無好壞之分。

在《脫口秀大會》最新一期，王勉唱了一首《逃避之歌》，整首歌的主題，就是不斷的逃避。

當他表演完的時候，領笑員楊天真現場爆發出咆哮式的笑聲，據說持續了15分鐘，怎麼都停不下來。

與其說王勉的表演戳中了她的笑點，不如說是道出了她的美好願望。

她笑完說到：我也很想逃避呀。

多年來的辛勤工作，她出現了過勞肥，不得不依靠切胃去進行治療。

在她幹練、爽朗的外表下，想必也藏着無數鮮爲人知的悲傷。

看着她放肆地開懷大笑，我不由自主地被她的笑聲所感染，又忍不住心疼她。

其實，在如影隨形的悲傷面前，無論採取哪種應對方式，都是不容易的。

當下生活已是如此艱難，我們唯一能做的，或許只有共情自己，順其自然。

如果當下真的無法面對悲傷，那就放任自己的迴避與對抗；

而當走到某一天，當我們有足夠能力去包容它的時候，再去表達，也無妨。

面對悲傷，我們既需要長遠的功課，也需要當下的體諒。END

作者：天雅，一個默默無聞的心理學愛好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