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震後這個家曾住下672個孤困兒童 現只剩48個孩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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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標題:安康孤兒 | 震後十年

記者/石愛華

震後這個家曾住下672個孤困兒童 現只剩48個孩子

時針停在14時28分,十年沒再動過。

2008年的那場大地震,帶走了87150人的生命,超過37萬人受傷,它不僅是災區的一場浩劫,也成爲了國家和民族的歷史之痛。

身體的傷口已經癒合,心卻經常被再次撕開。十年前的汶川大地震,開啓了心理救援的元年。十年後的今天,深一度(ID:bqshenyidu)記者深入四川多地災區,歷時3個月完成了這份災民心理精神康復狀況的系列田野調查。

人們無法抹去這段記憶,但可以努力撫平傷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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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2010年李書曼(後左)與安康娃娃們合影

在汶川地震中失去父母后,爺爺說,要送劉俊去山東日照看一次海,女孩心動了。

時年6歲的劉俊不曉得日照的安康家園是震後孤困兒童的過渡安置基地,也不知道自己將在安康家園渡過整個童年、青春期,直到成人。

2009年夏天,劉俊隨日照安康家園的孩子重返四川,新的安康家園落戶成都雙流區,672個三歲到十九歲年紀的孩子構成了安康大家庭,這裏一度成爲雙流區最熱鬧的院子。

十年間,娃娃們在社會各界的關注下長大,劉俊也成爲一個愛彈吉他的姑娘。家園長牆上的統計表逐年更新着孩子們高考後的去向,截至2017年,共有624名孩子高中(或者職高)畢業離開家園。

“安康媽媽”李書曼掰着手指盤算了一番,沒算錯的話,今年暑假一過,只剩不到二十個常住的孩子。曾經的四人宿舍如今閒置大半,位於雙流區一杆旗街南段的安康家園也清冷許多。

等最後一個娃娃被送走,安康家園就會關閉,這是它成立之初就規劃好的結局。留下來的身邊人,成了這段安康歲月最好的禮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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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初到安康家園時的軍訓合影,前排左三爲劉俊

最後48個孩子

雙流安康家園的主樓被一排桂花樹簇擁着,一共五層。一樓是辦公區和活動室,剩下四層都是宿舍。家園裏登記在案的孩子目前只剩下48個,四樓和五樓的房間早就空了,樓道上有一層能踩出腳印的塵土。

宿舍的面積約十五平米,可以平鋪下四張單人牀,空房間的牆面上還留着花花綠綠的貼紙。小時候,孩子們會互相比誰的房間佈置的最好,劉俊記得曾有一個小姐姐用晾衣杆在屋頂貼滿了星星。這些精心佈置過的寢室如今成了雜物間,被舊牀墊舊桌椅堆滿。

家園人最多的時期,每個宿舍四個孩子都住不下,初中的孩子需要到安康家園九江中學的分園住宿,每宿舍六人。至今,只有年紀最小的5個孩子還在念初中,九江中學的安康分園三年前就關閉了,這5個孩子每天乘車上學。

每個離開家園的孩子都會留下一張照片,貼在一樓走廊的柱子上,與初來的照片形成鮮明對比,照片旁邊有他們的留言,“這裏有我太多珍貴的記憶,不論我到哪裏,這裏都是我一生的牽掛”,一位名叫尚雲貴的男孩如是說。

最後48個孩子中包括劉俊,眼前的劉俊已經16歲,扎着丸子頭,抱着吉他和園長爸爸彈唱,劉俊目前在一所職高上學,她準備在兩年後參加高考。

哥哥姐姐們高中畢業後陸續離開家園,四人宿舍改成雙人間,劉俊從四層挪到三層,地方寬敞了,心卻空落落的,劉俊很懷念家園熙熙攘攘的歲月。

2009年到2014劉俊在讀小學,也是她記憶中家園最熱鬧的時期,當時她住在四層,五樓也住滿女生,每天過了熄燈時間,樓上還會傳來“蹬蹬蹬”的腳步聲。四層的女生們扯開嗓子提醒樓上的姐妹走路輕一點。而住在二、三層的男生更吵,天黑了還在“打仗”。男孩們不愛記仇,昨天還因小事兒推搡打架的倆人,隔天就又勾着肩成了兄弟。

小學五六年級時,宿舍發生了一次停電事件,女孩子們起鬨般的集體尖叫,膽小的人都裹着被子跑到樓道坐等來電,聚在樓道里的孩子嘰嘰喳喳的聊天,很快就忘了黑夜的恐懼,劉俊開始盼望着不要來電,這樣就不用寫作業了。

那段時期安康家園裏總是出入各類公益組織,每個週末都有外來的人和小朋友做活動,空姐、武警、大學生,各行各業的都有。劉俊想要睡懶覺的念頭常常無法實現,有活動時,她常被“抓”去做主持人,一次她因爲緊張把“安康”念成了“康安”,引得全園的孩子鬨堂大笑。

偶爾,安康媽媽們會在假期組織孩子一起學習生活技能,第一次洗羽絨服場面很大。劉俊和小夥伴兒在洗衣房一字排開,蹲在面盆前用小刷子刷洗羽絨服上的油點兒,一時間院子裏響起此起彼伏的“刷刷”聲,“大家一起洗,很好玩”。洗完後還要拿給自己的安康媽媽檢查,不合格的要“退貨”重洗。

每個安康媽媽負責管理三到六個孩子。李書曼在家園成立那年就來了,她最早負責包括劉俊在內的三個年紀最小的孩子,併兼任樓層的“樓長”。曾經一個樓層的“安康媽媽”就有十一個,家園裏裏外外的工作人員近百人。這幾年,李書曼耍得好的同事都陸續離開,全園行政人員加上安康媽媽的總數也不過十一人。

週一至週五,大部分高中和高職的孩子都住在就讀學校,李書曼會覺得現在的家園太過安靜。隨着孩子的減少,李書曼也在幾年前轉做行政工作。

今年四月初,李書曼有點小興奮,地震十年之際,安康家園將在5月9日舉辦一場聚會,園長已經給孩子們發去邀請,李書曼負責統計名單,截至四月底,已經有二百多個孩子報名,準備回家看看。

還沒到約定的時間,就有孩子陸續回到家園,園長鬍源忠這幾天總忙着請這些回來的娃娃吃飯。安康家園又開始熱鬧起來。

李書曼很久沒有忙的這麼開心了,她至今沒有離開安康家園,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在等這些孩子回來,“看到熟悉的老面孔,娃娃們纔會有回家的感覺嘛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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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今年16歲的劉俊指着兒時合影中的自己

去日照看海

每一個回來的孩子在李書曼眼裏都有變化,四年沒見的陳一文到西藏當兵後臉圓了一圈,張森在高鐵上做了廚師之後知道要攢錢的重要性,胡朝庭去河南當兵五年穩重多了。就連每天在她眼皮底下晃悠的劉俊丫頭,都開始考慮未來了。

眼看着這些孩子日漸開朗李書曼很欣慰,初來時她親眼看到很多娃娃不安的樣子,宿舍裏時常有孩子半夜哭醒,趕上雨天就尤其明顯。

2009年夏末的一個晚上,雷陣雨下的很兇,很多孩子被嚇醒。全樓的安康媽媽和安康爸爸拿着手電筒,逐個宿舍進行檢查,大風把雨吹進走廊,她們的衣服很快溼透。

她看見年紀大的孩子都用被子捂着頭蜷縮起來,小一點的直接哭了,安康媽媽們只有抱住情緒失控的孩子,她們才能入睡。李書曼心裏清楚,孩子們恐懼不安的情緒,與5·12那天相連,有關地震的話題是個禁忌,除非孩子們主動提起。

安康家園六百多名孤困兒童中,有三百多名是地震中失去雙親的孤兒,那天很多孩子沒等到接他們放學回家的父母。

2008年5月12號地震發生時,劉俊正在北川安昌縣納溪村幼兒園大班午休,睡得憨實。青川縣紅光鄉石板村上六年級的陳一文已經開始下午第一堂課了,在都江堰縣城讀五年級的張森也在上課,是英語課。

張森就讀的小學是新修的,每天都有壓路機從教室外開過,地面總會跟着機器嗡嗡共振,地震降臨時,全班的師生還以爲是壓路機“發瘋”了,直到劇烈的搖晃打翻桌上的東西大家纔開始往外跑,好在新修的教室相對結實,學生都逃生到樓下。

陳一文的學校就沒那麼結實,不少教室的牆體都垮塌下來,但由於教室是平房,大部分學生都倖免於難,他後來聽說,有三個學生和三名老師在地震中死亡。

從小學到家所在的石板村,陳一文需要半個多小時的腳程,地震過後,老師把孩子們聚集在操場上等着家長來接。很久,他纔看到一個同村奶奶來接她的孫子。陳一文疑惑的問老人自己的爸媽怎麼還不來,老人說路太難走,還沒有到,說着說着老人就哭了:“他們來不了了,人都沒了”,依山而建的石板村在汶川地震中幾乎全部被埋,陳一文的父母、爺爺奶奶都在地震中遇難,他也不只是石板村唯一的孤兒。

比起張森和劉俊好的是,陳一文還有一個親姐姐,幾天後,姐姐徒步找到學校,與他重聚,後來和他一起成爲安康家園的孩子。

那天下午,張森同樣沒等到父母,他跟着來接表弟的舅舅往回走,用舅舅的手機不間斷地給母親打電話,直到手機電量耗盡,都沒打通。張森沒想過母親和繼父會出事兒,他只是想打個電話報平安,怕母親找不到他。幾天後,張森還沒得到母親的消息,他從大人的隻言片語裏推斷出父母遇難,果然,再見到母親,是她火化之後。

劉俊那天是在夢裏被老師喊醒的,睜開眼睛時天搖地動,她已經忘記自己怎麼到的幼兒園門口,只記得一出門就看見受驚的爺爺在人羣中找自己,她抱住爺爺,以爲一切都過去了,爺爺卻在那天之後變得少言寡語,青海打工的父母從此再沒打來電話回來。一個多月後,爺爺才告訴她,父母已經在回家的路上遇難,至今她也不清楚父母遇難的具體位置。李書曼聽劉俊的爺爺提起過,劉俊的父母從青海回老家,原本是計劃再生個娃娃的。

幾個月後,爺爺告訴劉俊,有基金會組織震中孤兒到山東看海,劉俊心動了,她想着玩幾天就能回家,不料一去十年。

帶着爺爺收拾的行李,劉俊從綿陽的機場出發,第一次獨自離家。與此同時,張森、陳一文、胡朝庭等五百多個孩子從都江堰、青川、北川、汶川等災區被集結在一起,從綿陽、成都分批到了日照的臨時家園,這些素未平生的孩子,第一次有了交集。

震後這個家曾住下672個孤困兒童 現只剩48個孩子 第5張
?雙流安康家園是地震孤兒們的家

從阿姨到媽媽

一些陌生的叔叔阿姨把劉俊從爺爺手中接走,建立信任之前劉俊不敢多說話,“但我能感覺到他們是好人”。

每個登上飛機的孩子手裏都有個類似的紙條,上面寫着老家親戚的聯繫方式,劉俊一上飛機,就掏出紙條拼命背誦爺爺的手機號碼,這將是她與爺爺唯一的聯繫。十二歲的胡朝庭把電話寫在一張硬紙殼上,他把紙殼塞進筆記本的封頁裏,再把筆記本藏在牀墊底下,以保障電話號碼不會丟掉。

到日照沒多久,劉俊看到了嚮往的大海,海浪撲來,她嚇得跑回沙灘,看到大海的劉俊心滿意足,她開始惦記回家,幾次打電話問爺爺什麼時候能回四川都沒得到答覆。直到家園的叔叔阿姨安排她到附近的幼兒園復課,她才意識到所謂出來玩不過爺爺的“騙局”。

在日照的活動室裏配有電視,胡朝庭會留意新聞裏關於四川的動態,每次聽說有餘震他就從牀墊中拿出電話號碼,給家裏打電話,確認親戚們沒事兒才能安心。新聞中一旦出現災區的詳細報道,安康家園的阿姨會立馬換臺,調到孩子們愛看的動畫片,胡朝庭當時不懂叔叔阿姨的用意。

叔叔阿姨無微不至的照顧減少了劉俊對爺爺欺騙的嗔怪。劉俊記得,山東日照的食堂裏還特意備了辣椒,雖然和老家的味道不同,但也很好吃。

第二年夏天,雙流的安康家園建成後孩子們重返四川,胡朝庭對那天記憶深刻,幾百個孩子乘着大巴車去機場,一路上警車在前面開路,“感覺很酷”。

早在安康娃娃回川之前,李書曼就和幾十個安康媽媽、安康爸爸接受了統一的培訓。

李書曼也有孩子,但她看到這些失去至親的娃娃時,卻不知道怎麼敲開他們的心門,只能在瑣碎的照顧中去親近他們。

三個年紀較小的孩子被分配到李書曼的宿舍,劉俊是其中之一,由於這幾個孩子的同齡人不多,不能像其他安康孩子單獨成班,只能安插在本地普通學生的班級裏。

在本地普通孩子羣裏,劉俊會有點自卑,尤其看到其他孩子的父母接送,心裏羨慕。李書曼儘量讓劉俊感覺到身後有人給她支持。她會琢磨女孩的心思,會給劉俊梳好看的頭型,買流行的衣裳,至少讓劉俊外表看起來漂漂亮亮,不輸給當地的孩子,每次開家長會李書曼也會如約出席。

如今劉俊上了高中,早有了自己的審美,李書曼還是常常不忘提醒她“女孩子多穿亮色的衣服”,去年生日,李書曼送給劉俊一件紫粉色的戶外運動款上衣,劉俊還沒找到合適的機會去穿。

如果孩子犯錯,李書曼會像真正的家長一樣教訓她們。小學五年級時,劉俊一次數學考試只得了70分,成績羞於見人,劉俊就模仿李書曼的筆跡在卷子完成了例行的家長簽字。當晚,李書曼發現劉俊的把戲,既生氣又失望,去宿舍裏把劉俊拽了出來。

“你這個娃娃從小就做這種事,長大以後還想做什麼”,劉俊忘不了李書曼失望、嚴厲的語氣,自那以後再不敢騙人。

“自從那次以後,我媽說什麼,我都聽”,如今,劉俊自然地稱呼李書曼爲媽媽,從李阿姨、李媽媽到媽媽,劉俊記憶裏沒有什麼時間節點,是自然而然的改了口。

家園開會鼓勵孩子們管安康的叔叔阿姨叫爸爸媽媽,站在孩子的角度想,李書曼覺得這是困難的,每一個孩子都會在心裏給親生父母留一塊地方,不容冒犯。“我們想傳遞給孩子的信息是,不論娃娃們怎麼稱呼我,我都願意像媽媽一樣對待他們,至於改不改口孩子會遵從心裏的選擇”,大部分孩子沒有去掉前綴,保持以往的習慣。那之後不久,李書曼一次詢問劉俊作業是否完成,劉俊隨意的回答“我寫完了,媽”,李書曼故作鎮定的應和着,誰也沒有多說,李媽媽變成了媽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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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胡朝庭(右)和陳一文5年後一起“回家”

姐妹與兄弟

在安康家園裏,劉俊還有更親近的朋友,和她同屋的女孩文星,比劉俊小一歲,從山東日照到雙流安康,兩人十年始終在同一個屋檐下。

初到安康家園的時候,所有的女孩都喜歡抱團取暖,劉俊和文星也喜歡在一個被窩裏睡覺,有時候一個宿舍四個孩子都擠在一張牀上,“今天她來我這兒睡,明天我去她那兒,四個人輪流”。久而久之,劉俊和文星親如姐妹。

劉俊比文星大一屆,性格外向,認識不同年級的孩子。小學時,劉俊聽說文星在班級上被男生欺負,她直接找到文星班上的同學,讓他們平時多照顧文星,儼然一副大姐姐的作風。私底下,劉俊卻比文星容易想家,都是文星開導她“家園裏這麼多孩子,一起玩多好”。

劉俊和文星之間從來不提地震的事情,關於彼此的家庭,她們也是從安康媽媽嘴裏無意聽到的,失去父母的共同經歷,讓有些事不用說出口也能彼此理解。

陳一文和胡朝庭畢業參軍之前是同一個“小團伙”的成員。兩人的宿舍隔着5間,在樓道里大喊一聲,對方就能出來碰頭,小團伙四個人中,如果有誰受了委屈,幾人會一起去幫他打抱不平。

雖然安康家園的叔叔阿姨一向把他們當普通孩子對待,但在雙流的學校裏,陳一文和胡朝庭還是會覺得自己是外來的,和本地孩子不一樣。男孩子們自尊心強,本地孩子不加留意的一些言語難免觸動安康男孩們敏感的神經,“小團伙”的存在一定意義上能給他們帶來了安全感。

這種兄弟情誼有時候未必都是“正能量”,職高畢業之後,胡朝庭帶着安康家園攢下的生活費、零用錢和幾個同級畢業的男孩一起在雙流租了房子,胡朝庭在酒店找到一份工作,卻發現自己起早貪黑的時候其他兄弟還遊手好閒的耍着,他索性辭掉工作一起混日子,直到大家把手裏的錢都花完才意識到這種生活方式不行。

五年前,胡朝庭選擇入伍,一年之後,小團伙成員陳一文也在畢業後選擇當兵,只不過兩人相距千里,胡朝庭在河南,陳一文在西藏。兩人對軍人特殊的感情都源於汶川地震,陳一文和姐姐在學校相聚後,是部隊的戰士把他們接到軍營帳篷,一些官兵留下來照顧石板村的孤兒,其他戰士則在一線搶救陳一文的家鄉。

當兵之後,胡朝庭和陳一文很難見面,只在微信上保持聯繫。四月中旬,他們不約而同的向所在部隊申請了假期,回到了安康家園。像胡朝庭和陳一文一樣,安康家園裏的很多孩子都成了摯友。

震後這個家曾住下672個孤困兒童 現只剩48個孩子 第7張
?張森宿舍的孩子一起看望張濤媽媽

長大了的孩子

從家園“下崗”的安康媽媽不僅和同事們成爲要好的朋友,還多了幾個兒子。

張濤在三年前離開了安康家園,如今在雙流區棠湖中學做生活老師。2009年開始,她在安康家園九江中學分園工作了六年。三年前,隨着雙流安康家園九江中學的分園關閉,張濤也“下崗了”,現在提起幾個孩子,她像說起自己的兒子一樣停不下來。

張濤的手機換了幾次,孩子們的照片她始終存着,她翻出照片向記者細說着每個人的變化,“你看,這孩子已經成家,都有自己的娃娃嘍!這個孩子在貴州養蜂呢,好久沒見了!這個孩子小時候不長個兒,我私底下帶他去醫院打的針!看,是他們小時候的樣子……”

照片裏留着長寸,穿藍色T恤的微胖男孩是張森,剛來的時候只有11歲,是她帶的第一批娃娃之一。張森性格開朗,很早就主動喊張濤“媽”了。他的理由很簡單,張濤阿姨不僅對他好,長得和自己的母親也有幾分相似,她們都是高個子,長頭髮,兩人又同姓張,無形中拉近了距離。

張森來到雙流安康家園的時候已經上初一,張濤爲了和這些男孩更親近,每晚都和孩子們一起泡腳聊天,張森很會哄她高興,他能發動全宿舍六個孩子輪流幫張濤打熱水。不過,每個青春期的男孩都不是省油的燈,張森也沒少和同學打架,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,有人用了他的東西沒打招呼,也要打一架,張濤有幾次也作爲家長被請到學校談話。

不過,張濤自有一套對付孩子的絕招,如果他們不聽話,張濤就會對孩子們實施“經濟封鎖”,暫扣一次每週末下發的零用錢。有一次,宿舍熄燈後張森等人還在宿舍裏打鬧,張濤準備處罰他們。眼看着週末的10元零花錢要泡湯,張森想了一個辦法解圍。他帶領宿舍全員,到張濤面前道歉,六個男孩一字排開,張森在前面打頭陣,上來就是一個九十度深鞠躬,誠懇地說一句“媽,我們錯了”,剩下幾個孩也跟着張森深鞠一躬說“我們知道錯了”,張濤一下子被這幾個孩子逗得值樂,只好把零花錢發給他們,逢節假日,張濤還會帶着孩子回自己家吃飯。

聚餐的習慣一直延續到離開安康家園之後。張森17歲離開家園後一直在火車上學廚,前不久剛剛轉正,每週往返於北京和成都之間的列車上,其他的兄弟也紛紛步入社會。

去年春節前夕,宿舍六人買了一束粉色的百合花相約去看望張濤,還湊錢買了一件首飾送給張媽媽。幾個孩子輪流和張濤唸叨着生活中遇到的瑣事,而張濤儘量以過來人的身份幫他們出主意,教他們怎麼處理人際關係,叮囑他們工資不要亂花爲以後做準備。張濤沒事兒的時候就會翻翻孩子的朋友圈,第一時間瞭解他們的動態,有孩子結婚她還發去大紅包,男孩們也會帶着女友一起到她家裏吃飯。相識十年來,張濤已然變成這些孩子可以信任的長輩、親人。張濤和孩子們約定好,今年五月的聚會都要回家看看。

每一個安康出來的人都有了各自的生活軌跡,張森每週三次在往返於北京和成都的火車上做着川菜;胡朝庭戀愛了,女孩是初中同級不同班的本地學生;陳一文想趁着年假機會看看祖國大好河山,第一站是西安。

劉俊和文星還守着家園,她們盤算着,將來離開之後還要租住在一起。胡源忠園長每個週末依舊會督促劉俊練吉他,他們把《成都》的歌詞改成了安康家園版的,“和我在安康的小路走一走,就算眼中的淚水洶涌了,也不停留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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