男嬰嘟嘟躺在南寧市萬秀村的出租屋裏，生命已經進入倒計時。來到這個世界只有8個月，他卻受了7個月的病痛折磨。他的父親想盡辦法，也未能使情況好轉。記者記錄下了這位父親4月1日這天的軌跡。
小嘟嘟飽受病魔折磨
4月1日上午9時許，記者來到萬秀村一出租屋。一夜沒閤眼的張吉偉已極度疲憊。不到20平方米的單間裏，有一張牀和一臺電腦，角落裏堆着各種瓶瓶罐罐。
張吉偉的妻子韋景春半躺在牀上，氣色很差。她懷裏抱着8個月大的兒子嘟嘟。韋景春說，嘟嘟折騰了一晚，想吃奶，但她已沒什麼奶水了。3月31日凌晨2時，嘟嘟咳嗽不止，被送進醫院治療。當晚7時，他出院了。不是治好了，而是沒錢了。住這一天院，花了3300多元，繼續住的話，每天要4000元，醫院勸他們不要再花冤枉錢。
今年34歲的張吉偉是湖南漵浦縣人，韋景春31歲，是武鳴人。去年8月份，兒子嘟嘟滿月的時候，被發現患有黃疸。顧不上給孩子上戶口，也沒來得申及辦新農合，一家三口從此開始了7個月輾轉顛簸、四處求醫的旅程。
在上海、北京和廣州等地的醫院治療後，嘟嘟病情時好時壞，最終變成了嬰兒肝炎綜合徵。這是一種病因不明的疑難症。專家說，要麼放棄治療自生自滅，要麼做肝移植手術。做手術最少需要12萬元，張吉偉自然拿不出來。爲了治病，家裏花光了8萬多元積蓄，還欠了好幾萬元債。
今年1月份，一家人來到南寧，寄希望於中醫。經虎邱村一個老中醫治療，嘟嘟的皮膚曾經由黃變白。但3月份一次發燒之後，他的病情急轉直下，肚子膨脹，呼吸困難。最新的病歷寫着，他患有支氣管肺炎、肝炎綜合徵、重度貧血、肝功能衰竭、心肌損害等9種病。
曾受捐助，羨慕小丹露
爲救兒子，張吉偉和韋景春已耗盡全力。醫生說，如果不住院，嘟嘟就沒有多少日子了。在外人看來，嘟嘟已成了家庭的負擔，而韋景春覺得是自己對不起孩子。“如果寶寶生在有錢人的家裏，肯定會生活得很幸福。是我們害了他，在醫院受了這麼多的罪，最後還是這種結果。”韋景春擦拭着眼淚，泣不成聲。
走投無路之下，張吉偉曾向一些媒體求助。今年2月份，有電視臺和報紙報道了嘟嘟的病情。此後不斷有好心人給嘟嘟捐款，有人向張吉偉夫婦介紹偏方和“老中醫”，還有人送來奶粉和衣服。
張吉偉說，南寧好人多，讓他非常感動。有一名女子爲了給他送錢，從醫院追到朝陽花園，又跟到友愛路，換了好幾路公交車，才找到他，捐了1000元。張吉偉後來才知道，她只是一名收入不高的打工者。
一個多月來，張吉偉共收到7000多元的捐款。這對於嘟嘟的病情，卻是杯水車薪。張吉偉很羨慕小丹露。小丹露是本報去年12月一組系列報道的主人公，她的頸部患有腫瘤，也只有8個月大。結果在短短一天時間裏，小丹露獲得的讀者捐款接近7萬元，她最後得以順利做手術。
這個故事時常讓張吉偉產生一種幻想，幻想同樣的奇蹟會發生在嘟嘟身上。但他也知道，媒體能力有限，這種事情可遇不可求，可一不可再。“有時候想想，人和人的命真是不一樣”。
網絡時代的求醫者
張吉偉絞盡腦汁想籌錢，甚至有過許多荒唐的想法，比如：誰要是救了他兒子，就把嘟嘟送給對方撫養；如果有老闆願出錢給他兒子做手術，夫妻倆願意免費給他打一輩子工；想上街去乞討。
與許多貧困病人的家屬不同，張吉偉有文化，懂得上網。網絡成了救命稻草，他與全國各地有類似情況的父母們溝通，交流進展。他加入了好幾個QQ羣，大家每天都互相安慰，說一些鼓勵和打氣的話。張吉偉的QQ簽名是“嘟嘟加油”，他每天都掛着QQ，生怕錯過任何一個好醫生的聯繫方式，或是一個傳說有效的偏方。
有網友將嘟嘟的病情放上一些網站和論壇。張吉偉每天中午所做的事情，就是不時刷新這些頁面，看有沒有新的回覆。偶爾有網友會跟帖說幾句祝福類的話語，他就會趕緊打上“謝謝”兩個字。
除了語言上的支持，網友們也會捐錢過來。張吉偉說，3月31日晚上，有網友打了200元到他賬戶。4月1日上午，賬戶上又多了1000元。這些錢雖然不多，但已能給這個缺少歡樂的家帶來足夠的溫暖。實際上，自從搬到南寧求醫，他們之前借的錢很快用完了，也借不到新債，他們沒有了生活費，就靠着網友和好心人的資助生活。
網友帶來一線生機
4月1日上午11時許，3名之前在網上同張吉偉聯繫過的女網友來看嘟嘟。一進屋，網友“小呂”交給了張吉偉900元，讓他買點營養品給韋景春吃，因爲她太瘦了，“母親沒營養，寶寶的身體也沒法好”。
“小呂”說，她已經聯繫了一個由80多名企業家組成的商會，希望那邊能夠伸出援手。她要給嘟嘟拍照，回去好有個憑證。“小呂”建議張吉偉先送孩子去醫院，先穩住嘟嘟的病情。
網友走後，張吉偉開始張羅午飯。家裏有半袋米和一些青菜。除了給嘟嘟治病，夫妻倆捨不得花錢，一天只吃兩頓，每頓都是白飯和青菜，有時加一點肉末。
下午3時，張吉偉坐公交車到了自治區人民醫院。這裏人頭攢動，沒有牀位。醫生告訴他，就算住進來，嘟嘟也得再做一輪全套的檢查，否則他們不敢用藥。
但沒有了藥，嘟嘟更難受。到了晚上他根本沒法呼吸，一平躺下就發出“吭哧吭哧”的聲音。父母必須抱着他，頭部在上，讓他好過一點。夫妻倆爲此整夜不能睡覺。
沒睡好，又忙了一上午，張吉偉感到頭重腳輕，腦袋很暈。他走進路邊的一家藥店，買了些止咳藥。這是給嘟嘟買的，沒有醫囑和藥方，他也不知道藥管不管用，只是希望嘟嘟晚上能睡好。
打開門，韋景春依然抱着兒子躺在牀上，嘟嘟已經睡着了，呼吸很平穩。張吉偉做好了晚餐——中午吃剩的米飯和青菜，加熱了一下。晚上7時，兩人各吃了一碗就都覺得飽了。張吉偉打開電腦，看有沒有網友發來的消息。韋景春則閉目休息，等待着又一個不眠之夜的到來。
